偏有银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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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宸汐民国衍生】料平生·第六十五章·缀网劳蛛

樱田庆香的尾音和着敲门声重叠,她刚说完,便抬头与安藤蔚一齐看向门口。身边人沉声应了,便见门被推开,中森岩二走进来,撞上樱田的眼睛,然后看向正前方的男人:“长官,您叫我。”“之前跟你说过的我的学生,新来上海,你们认识一下,日后工作上也好搭把手。”

她上前行礼,安藤蔚的话继续在耳边游走:“这是少佐中森岩二,你的住处就是他着人安排的。”樱田庆香带着白手套的双手相叠,放在身前弯腰,又回到了在他人面前的样子,比刚见着安藤蔚时收敛一寸,又比谈正事时软了六七分:“中森少佐。”

中森岩二识人无数,从刚进门起入眼时她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样子,就多多少少能判别出面前这个乖顺纤柔的女子背后复杂的面孔,因此也多少留了些心思,礼节性地回敬,受安藤蔚招呼着,与她一起站在了桌前。

“刚和庆香说了,准备暗杀戴笠的事情,我打算派她去重庆接应沈墨迁,同时也好盯着,免得出了什么错漏。”“长官,重庆那边只一支潜伏的队伍,因为是国民政府和戴笠的地界,咱们的地下特务没有渗入太多,要不要让樱田小姐去的时候多带些人?”

安藤蔚还没开口,中森岩二便听身边的人起了调子:“要是要的,只是为了避人耳目,最好还是不要带太多,否则一路上容易被人盯上。还未请教,重庆的行动队约莫有多少人在?”他看向樱田庆香,仍不忘用眼皮下的光瞅着座上的安藤,见他没有什么动作,似是默许这个女子插话、自作主张地询问特工行动似的,才回复道:“三十人左右,他们有统一的领头人,形式上也听命于沈墨迁。不过话说回来,她在重庆也一直没有用到他们,他们对她也有一层监视的作用,毕竟沈墨迁是中国人,留点心还是妥当的。”

“三十人便够了,人多了反而不好掌控,行动起来也容易暴露目标。”樱田庆香向他俯首,算是感谢,眼角仍跳着细小的暖意,中森感受到,只眨了下眼睛,没有继续看她。

看来老师尽管说着信任沈墨迁,但对她多少还有些保留,重庆的行动队表面上服从,背地里却是在监视她。而此次任务,自己被派到重庆,想必除了有保障行动顺利的意思,老师也想让她看着些这个中国人。

樱田庆香将碎发拢在耳后,垂目。暗杀戴笠的行动,关系重大,沈墨迁要是做好了,便是真的洗脱嫌疑;若是失败,便如李士群一样,要死在老师的暗刃之下了。

 

沈沛桐作为从上海撤回来的特工人员,在众人眼里是行动失败犯了错的,所以在重庆,戴笠明面上给他指派的只是身边的一些闲散工作,职位也降了级。如此,在他人看来,沈沛桐是受处分而留在戴笠身边,好被看着,但实际上,戴笠如此又方便与他联系、商议沈墨迁和日本人的事。

所以他平日无事的时候便会早早回沈公馆,和沈墨迁处在一起,能在纷乱中有一息放松和安宁的机会,实属不易。

沈墨迁这几日除了日常向上海上报些国民政府的信息外,并没有接到任务,虽能偷个清闲,但一刻也不敢疏忽,坐在二楼大理石雕花墙背后的密室里,守着电报读书。沈沛桐则在客厅北侧的阳台边看报纸,四五点钟的太阳斜过来,整个桌子洒着金色的碎沙,似在跳跃着凑到他跟前。

他取下眼镜,抬头看向二楼,仍是没动静的样子,便走到厨房去倒水。“先生,晚饭快好了,叫小姐下来吃吧。”宋妈在旁边叫着,炒菜声哗哗入锅,烟火气蓦地挤满整个房间,令夕阳又暖了几分。

九月末,天气仍没有转凉的趋势,沈沛桐端着温热的水,上楼。到雕花墙边,他按住墙上凸起来的玛利亚手下光线刻出来的褶皱,向左拉开石门,缓步进去。屋内只开着桌边一盏黄色的书灯,仿佛急着告诉明眼人这是禁/忌之地般。沈墨迁趴在桌上,腰背在光的侧面滑出流畅柔和的线条,一直向下延伸到臀际,然后在靠背处被掩盖起来。她侧头右手肘撑着脑袋,看书看得出神,奶白的颈上撞入一片旧纸黄,仿佛是新与旧的交手、相拥。

“《小说月报》停刊快有十年了,能找到它也不容易吧。”沈沛桐将水杯放在她身边,桌上的人才回过神,直起身看他,身后的那一处流线变成了直挺的茎。“先生……你怎么来了?”原来的叫法被沈沛桐的眼睛堵回去,她舔了下唇,没叫得出那个名字。

当时自己是怎么喊出来的?

“天热,给你倒杯水,别燥坏嗓子,”他低头,见她在看许地山的文章,正巧翻到《缀网劳蛛》,“看得这么出神?可给我讲讲?”

“无非是男女之间相分相和的故事,我比较喜欢立意罢了。我们就像蜘蛛,命运就是我们的网,当织网的时候,不知道风会怎样吹着游丝,把它粘到什么地方,织成的网全由风决定;当织好了网,又不知会被什么力量给弄脏弄破了,全不能自己做主。命运不就是这样的吗,哪有什么凭自己而走的意思,全是在不知名的力量下牵引着、破坏着。”沈墨迁手指描着水杯的杯沿,像在发呆。

“可我怎么记得,这小说是讲,就算命运是不由我们定的,可只要随缘自然,知命达观,破了的网还是可以重新织的,有漏洞和痛苦之处也尚有补救之法。”顺意而为不是得过且过、自暴自弃,而是理智束己,坦然开阔。

“你读过,还让我来讲?”沈墨迁知道他在开导自己,挑眉喝水,暗暗收了他的话。“意见不同,相互交流一下,”沈沛桐拿张椅子来坐在她身边,揽过她的右肩,隔着扶手让她看着自己,“小脑瓜里平日里装的东西还不少,我要不和你交流交流,你指不定要如何出世,遁入佛门了。”

“如今时兴基督教,我说不定要成为耶稣门徒呢。”她嘴硬。

“你没听说过《出埃及记》?耶和华能引导摩西和以色列人,我自然能引导你。”他伸手去蹭她鲜活的眼角和浓眉,对面的人这才努嘴没有继续说话。二人相视间,桌上忽然传来声音,沈墨迁赶紧离开他的右手,往桌前凑过去。

沈沛桐站起来看她在电报纸上快速记录着,然后把记下来的符号对照解译,拿在手上看了一会儿: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

“老家表姐五日后入渝,做好接待。”

“有人要来重庆?但是也并未明言是谁要来,或是怎么联系我,这我该如何接应?”她将纸递到他手上,沈沛桐转身倚着桌沿,眼皮向下盖着,思索了一会儿:“怕是有重要事情,不方便在电报上透露,以防被破获,所以等这个‘表姐’来了,她才会亲口传达于你。至于如何联络,我想应是通过在这里隐藏的行动队吧,你有与他们联系的方式,而她要找你,必然也要通过这个方式。”

“看起来的确是件大事,他们从没有这么小心仔细过,连在电报上多透露一分也不肯。如此含糊其辞,还是第一次见。”“你做好准备,近期去找行动队勤一些,方便探查消息。”他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,拨开的火苗从纸张的左下角攀爬向上,一直快到指尖,才被丢到烟缸里。

沈墨迁从密室随他出来,准备用晚餐,见宋妈还在忙活着,他们坐在沙发上,盯着对方,都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。

“会是什么任务,能让他们如此大费周章,专门派一个人过来告知我?”沈墨迁没忍住疑惑,先开了口。

“恐怕不只是来重庆传递任务这么简单,这个‘表姐’,说不定要与你一起行动,否则干嘛费这么大的劲,浪费人力多跑一趟?上海到重庆,路可没那么好走。”“若真是这样,这个人应该不是新政府官员……”她绕着沙发靠枕上的流苏,双手食指打着环。

见她这么说,沈沛桐侧坐了一些看过去:“长大了,想东西也周全了。那你讲讲,应是如何?”“首先,若是新政府的人,来与我共同行动,倒是没有这个必要。重庆的行动队人数大约三十,日本人居多,况且还有我这个卧底在,怎么着都不需要另一个汪精卫下属来插手,实在多此一举;再者,我们大概已猜到这是于他们来说的一项重要任务,我想,经过李士群的事情,安藤蔚对中国人多多少少有所保留,他们不会仅凭在重庆的我来执行,一定会派心腹前来,顺便也可能要监视我吧。”

宋妈的喊声传过来,沈沛桐笑着起身,拉住她的左手往餐厅走。她羞得看到离得越来越近的宋妈越霖,想挣开他,但未能如意,只能乖乖地跟在后面。

越霖瞅了一眼,又立马去摆筷子,嘴角似要接近鬓尾。

既已入席,话题便没有再继续。只是沈墨迁用筷子夹着白斩鸡,明了她还是猜对了。

就算到了重庆,宋妈还是习惯做上海菜来合他们的胃口,就像无论如何,日本人都还是更信自己的国人,她再怎么两面迎合,表明忠心,也不能做到完全渗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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